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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花 | 叙旧

《叙旧》

黑瞎子 & 解雨臣



路过北京,花爷赏口饭吃?

解雨臣刚擦完四合院儿的玻璃窗,黑瞎子就屁颠屁颠来微信他。他戳进人的朋友圈页面,八百年没更新过,第一条还是去年那句哭穷的,底下是自己的首赞。

屁大的出息。

对着手机屏发了一会儿呆,才反问他,路过?

那边火速回一条,专门到北京来,探望您。

解雨臣摇摇头,半晌没敲字儿。

对头沉不住气,又发来一句,专门到北京来,住豪宅,傍大款。

解雨臣总算笑开,对着空气骂了句,可拉倒吧你,我这儿被人追债快一年了。

再然后人就坐到了面前,满身还是斗里带出来的泥腥味,太熟悉,轻轻巧巧就把解雨臣带回十年前。

问他,真去接活了啊?还不从良?

黑瞎子夹菜,吃得慢条斯理,咽完一口才答,手痒,没钱。

二十小时前坐着西部火车颠来颠去,点一根烟想一个人的情节,半点不算事了。


 

有默契,都不提上一回。

上一回是什么时候?大概一年以前。聚在地底,那个斗算是九门收官之作,可还是很凶。恁凭解雨臣一腔孤勇,保不了命。千钧一发之际,还得靠南瞎北哑接济,老相识黑瞎子二话不说给人挡下了四伏机关,在张力之下搂着人打了好几个滚,到最后居然成地咚之势。

太他妈近了。解雨臣白瓷脸上一双眼,鼻梁骨下边一张嘴,以前这个人还大大方方地说,解家人都长得好看。现在认真看了,真是这么回事。

墓室再震一震,黑瞎子脱力,撑不住往下倒,一不在意就亲了口。

再起来的时候解雨臣擦擦嘴,骂他,你他娘的。

 


说起来,他们怎么认识的?不是年轻的时候了,十一年听上去好久,只是因为时间走太快。盗墓就是屁大一个圈,介绍来介绍去,也就认识了。

没见过八岁的解当家,他再也不说,那就没人说了。但他见过十八岁的解雨臣,那是在霍仙姑手底一张照片上,青年站在弄堂里回头,那眼神赤诚无欺,懵懵懂懂,在半个亲人的镜头前,一点锐气都磨去。

二十八岁,别人告诉解雨臣,这就是那个黑眼镜,他伸出手,礼貌地说了句你好。

再到三十八岁,养出来出生入死的交情。沙漠里那回,他俩带着几个拖油瓶,机关枪上膛打地怪,不会死的那种,解雨臣飞击累了,恼羞成怒,扔了个燃烧弹过去,那地底的植根炸断了,跟它搏斗的黑瞎子飞出三米外。解雨臣从人包里搜刮出手术刀,跑过去,满鞋的沙,又把人扶直了,对着那背脊上的血红口子发愁,黑瞎子就口述了一路外科伤口处理要诀,解雨臣说别念了,能把人困死。人在前边大口喘气,他于心不忍,强忍耐性,动作快起来,把那快坏死的肉剜掉了。

很渴,可只剩半瓶水,他俩哆哆嗦嗦分了几口,说总不能死在这儿,黑瞎子就笑,小九爷,你这就不懂了,人死在哪儿都是一样的。

解雨臣想想也对,家大业大,印章一丢啥都没了,半辈子被人操纵过去,现在竟然也算得解脱。

太阳出来了,不远处泛着光,广阔迷人,他们猜想那是个海子,但经验之谈,看得见的永远走不过去,八成是个海市蜃楼。小崽子说不甘心,要去看看,他俩气定神闲地盯着人,终于把人盯不去了。

天际一弯泉水飘着,特魅惑。他们当着这片景,磕碜地嘴碎起来。解雨臣给人讲窖子里冬暖夏凉的葡萄酒,资产阶级高级享受,讲究啊,讲究。黑瞎子不以为意,说清王朝的满汉全席人说得多了,可你见过没有,反正我吃过了。

解雨臣叹气,再好也不要,我现在只想吃豆浆油条。

小崽子听愣了,肚子空响,剩一张哭脸,哀求道,老板,你可别说了。

最后怎么出来的,记不清了,命太硬,老天爷不收。


 

现在黑瞎子在人四合院里蹭吃蹭喝了几天,解雨臣说你刚从地里出来,啥都没摸到?还不进贡给你爷爷。

黑瞎子掏出来个东西,笑道,神像手上顺下来个金戒指,给花儿爷戴戴。

套进手里是一气呵成,解雨臣对着中指上的指环发了愣,仔细瞧一遍,银色,雕了朵小花,分明是现代工艺。

他想了想,也行吧。

下一夜半夜三更睡不熟,黑瞎子翻进四合院厅里找烟,解雨臣说索性上屋顶喝茶。他想起来,这个人向来爱高处。月过中天。竟像是几年前一起坐在树上看过的那一轮。

黑瞎子说前些天在人民公园听到一老太太唱曲儿,那嗓子是辣椒水做的,特吓唬人。解雨臣噙了茶,眯瞪眼,说八成是业余的。说着坐起来,试着来了段打金枝,对面人一听笑眯眯,说您这嗓子,水做的。

又问他,男人四十一枝花,立了业就不考虑成家了?

解雨臣笑,老婆孩子热炕头,都是绑架。还是沙漠那段时间好啊,没吃没喝,可是自由,自由就快活。

一路回想起来诈死那会儿,每天演不同的人,世俗世界川流不息,比地底要更精彩也更复杂。都说人心可怖,但只要不触及生存底线,不挑拨欲望,平凡市民大多诺诺良善。求生时刻,放下脸皮卖乖,就能从水果摊老板娘那里骗来一只梨。人贪小便宜,可丁点得失又不太计较,权当积福。

黑瞎子说你不知道,你逃难那段日子,我还真给你上过香。

他一听又愣,说,真够意思。

再过一会儿黑瞎子才道,其实买了明儿一早的车票,打算回草原吃肉去了。

解雨臣打个呵欠,话里带了鼻音,说你走吧,我是真困了。

倚着沙滩椅,当着晚风凉,就要睡过去。


 

睡着之前感觉到人往自己身上披了件夹克,顿了顿,又吻一下自己光亮亮的额头。

慢慢的,温温的,软软的,眷眷的。

操啊。

这下可真是,没完没了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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